白水半杯

困困 饿饿

暴雪与命运之岩(片段试水)

*伊缀尔,和她的赫尔卡拉赫之行

*角色很我流,可能ooc,慎入

 

多年以后,那个晚霞如橙红流沙的傍晚,伊缀尔·凯勒布琳达尔在平原上驻足,和幸存的族人们一同注视刚多林仅存的建筑轰然倒塌,在骇然而寂静的众多目光中扬起一捧四散的尘土。她的丈夫绷紧下颌,埃雅仁迪尔扑进她怀中如意图还巢的雏鸟。在那个时刻,也唯有那个时刻,伊缀尔容许自己短暂地回想起童年,回想起维林诺。她也曾有过如今埃雅仁迪尔享有的权利,也曾在难过时把自己埋在母亲的怀抱中。埃兰薇的臂弯温柔,闻起来像柑橘和蜂蜜,那是她永世无法遗忘的香气。

伊缀尔出生时,没人指望她必须做到什么。她是图尔巩的女儿,图尔巩是次子的次子,而芬国昐亦从不被父亲所偏爱。哪怕有天芬威真的厌倦了至高王的冠冕,费艾诺和他的七个儿子似乎也是某种关于继承权的无声宣言。图尔巩对继承任何事物毫无兴趣,乃至期望从他诞生前到一亚消亡后,第二家族所有与身份相关的权力和随之而来的责任都归由芬巩和他可能出现的后裔们负责,只留给自己书籍、漫游和家庭,对前两者的喜爱也让他迅速地与同岁的芬罗德为友,而非如兄长般和费诺里安们关系更加亲近。彼时图尔巩还未拥有赫尔卡拉赫和贝烈瑞安德所有苦难赋予的沉默、肃穆与自我谴责,伊缀尔尚且勇于在他书写信件时从身后跳到父亲背上,大声念出她读懂的每一个长句。埃兰薇教她阅读、刺绣和制作兰巴斯,同时阻拦她把失败品送给父亲的每位访客。她生活在任何精灵都乐于拥有的家庭中,快乐、自由并且浪漫,相信世上没有什么太过糟糕的日子,所有的故事都有好结局。

尽管她能够发现的——她应该发现的,图尔巩眉间的阴影和埃兰薇在花园里的叹息不仅因为她打碎了水晶瓶,费艾诺和芬国昐家族的矛盾也绝非父亲偶尔与阿瑞蒂尔姑姑的争吵那样简单。她只是为越来越少的出门时间嘟起嘴巴,固执地相信最终一切都会变好。如此迟钝,以至于灾厄来临时她率先模糊感受到的部分是鞋子:再也不能赤着脚随心所欲地奔跑,维林诺蒙福的土地不会伤害她的赤足,但出奔的道路和中洲的土地会损耗精灵的血肉。

那些事与你无关,日后所有人都如此保证,你还如此年幼,不足以理解当时任何成年精灵都没能完全预想的阴影。图奥这样说,父亲这样说,阿瑞蒂尔和加尔多也是,但伊缀尔最早听到类似的话语是在日月升起之前,她浑身湿透地被格洛芬德尔抱着,金花领主未曾娶妻生子,却被迫暂时代替一位过于悲痛的父亲,徒劳地寻找适合这个年纪孩童的干燥衣物。“别哭,公主,别哭,”格洛芬德尔的声音听起来像被寒风冻裂,碎成块砸在地上,“那块冰会裂开不是你或她的错误。”

“我没有哭,只是在发抖,”她把额头抵在格洛芬德尔的肩上,“太冷了,没有人流得出泪来。”

她感到格洛芬德尔蓦地一顿,紧接着沉默下去,托稳她跌跌撞撞地跟随队伍向前。最后取暖的衣物来自埃克西里昂,他以格洛芬德尔不能承受额外的热量损失为由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伊缀尔本想装作没有看到他惨白的面孔和格洛芬德尔攥紧的拳头,但她在埃克西里昂的袍子上嗅到天芥菜,埃兰薇的花园里常有这种紫色的小花,它们有樱桃派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感到久违的温暖,也让她想起再也闻不到的柑橘和蜂蜜,失去母亲的孩子终于开始哭泣,泪水划过面颊,转瞬凝结成霜花。

失去双圣树后他们前进的道路永远充斥着迷蒙的昏暗,精灵的目力也不足以完全躲避冰雪之下每一处无情的陷阱。没有金与银的交替,也就同样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们只能靠暴露在外的皮肤感知温度,在不会立刻冻死谁的时候停下休息,而在风雪呼啸着搜刮热量时挣扎着前行。尽管如此,每一次结束休憩后的出发,都会有冰冷的躯体被留在原处,很快被雪片覆盖。极寒能让尸体保留得更久,成为他们旅程中延续不断的、残酷的路标。下一轮休整时伊缀尔从失温中恢复过来,坚持要独自行走。格洛芬德尔本想拒绝,但苦难让年幼精灵女孩的声音中初次具有了一种确切的毋庸置疑,让她前所未有地肖似父亲,甚至祖父。

“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的双腿还能行走。”她压下了寒冷带来的颤抖,“母亲的生命不会换回软弱的女儿,芬威家族的伊塔莉尔宁可死去也不做任何人的累赘。放下我吧,劳瑞芬迪尔,即便是您也会感到疲倦。”

格洛芬德尔长久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他缓慢地叹息,俯身松手,让她先用埃克西里昂的袍子裹好自己。伊缀尔沉浸在微弱的天芥菜香气里,几乎只露出眼睛,盯着格洛芬德尔的背影走向父亲和他的护卫。他们交谈,点头和摇头,打着手势,父亲自确认她会活下去后第一次把目光投向了她,而不是锁定在虚空中沉默地悼念母亲。雪飘得不再那么细密,伊缀尔看到图尔巩灰色的眼睛出现波澜,绷紧的嘴角微微颤动。她无师自通地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离父亲近些,就半披半抱着将近两个她那么长的袍子走过去。图尔巩空白的表情终于被痛苦所吞噬,这让他更像个活着的精灵。他蹲下来把伊缀尔揽进怀里,拥抱厚重而令人安心。伊缀尔把脸埋在他胸膛银蓝交织的柔软布料上,用力眨掉眼眶上酸涩的刺痛。

“妈妈走了,”她轻声说,“你不能再离开了。”

图尔巩在她额头印下一个颤抖的吻。

“伊露维塔啊,”她的父亲发出一声像是被呛住了的、哽咽的笑,“我永远不会再失去你。”

队伍再次出发时,图尔巩牵着她的手,此后的旅程中几乎不曾离开她身边。直到他们的族人流着泪亲吻草地,那时月亮首次在中洲升起,芬国昐吹响银号,大地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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